一百零二章、夜宅外的弹壳-《大明绿色风暴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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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攀着砖角缝隙,两人像黑暗中的野猫,身形灵巧地从一扇扇紧闭的窗棂旁,摇晃着窜上了楼顶,趴在了青砖房脊后。

    从房脊向北看去,几乎不用微光镜,秦石头就能看见,客栈旁的庞大花园,再往前看,居高临下,王家宅院尽入眼底。

    当然,要想仔细找到目标,还是需要百户交给的微光镜,没有明确的指示,望远镜在晚上难以看清远处。

    秦石头在铺着小块毡垫的青瓦上趴下,打开了背包,从布袋里取出毛瑟步枪,轻轻拉动了枪机,“哗啦,”

    寂静的深夜,清脆的枪机声,让秦石头浑身一凛,四下张望几下,暗暗吁了口气,挺身趴在毡垫上,前送枪身,架在了房脊上。

    尚家和拿着微光镜,小心翼翼地寻找着,寻找白天里记在脑海里的那张面孔。

    过两天就是卫所演兵秋操了,作为佥事官,蒋杰操心的事很多,粮草营房军械,包扣草药购买,他都舍不得放下不管,那都是一笔笔的银钱。

    但最让他揪心的是,百户竹川山,带人伏击西门萧夜,竟然横死野外,就连那些军士也仅仅跑回来了一小半。

    跑回来的军士,被守在城门外的心腹截住了,收拢进了城外的军营。

    竹川山死了,一手百步穿杨箭术百户死在了大道旁,上百的军士死了大半,带去的十九个守城军弩也被毁掉了;这些,蒋杰可以凭着手段,加上银子堵住漏洞。

    但为了以防万一,堵住悠悠众口,蒋杰还是一狠心,暗令心腹家卫,把逃回来的三十几个军士,连带那个试百户,一并给灭了口,毁尸灭迹。

    只要把凶手指向吕一刀就行了,他不是刚刚烧了永和屯吗,竹川山就是带队去巡查的,结果不幸被马贼偷,全队袭因公殒命。

    但是,那个西门萧夜,一个小小的百户,竟然有如此犀利的战力,就让蒋杰睡不着觉了,坐在灯火通明的书房里,没滋没味地品着汾酒。

    自己在镇里,不用担心那个小百户找上门寻仇,就是告到指挥使司那里他也不怕,任谁都会相信指挥佥事的话,而不是相信一个边屯百户的信口雌黄。

    但是,官面上不怕,就怕那个愣头青给自己暗地里找麻烦,毕竟,自己不可能一辈子窝在镇里不出去。

    “不行,一定要找机会,把这个西门家的余孽处理掉,斩草要除根,否则后患无穷,”心里盘算着主意,蒋杰抬眼看向窗外,敞开的窗户,虽然寒风轻扫,依然吹散不了他心头的郁火。

    如果想干掉西门萧夜,蒋杰手段还有很多,只要一纸公/文,把萧夜召到镇司里,寻个借口剥去官职,拿捏是随便的事;但他是要脸面的,无凭无据地收拾一个百户,那岂不是给别人留下了把柄,就是黄三少也看自己不起了,自己今后的官程还有很长路要走呢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蒋杰看向大案上的公/文,眼睛瞅到一份信笺上,顿时有了主意,秋操啊,这不是一个大好的时机嘛,自己忙的竟然忘了这回事。

    调来永和屯百户带兵操演,期间出点事故很方便,哪怕是花再多的银钱,欠下再大的人情,也要干净利落地把隐患除掉。

    只要萧夜一死,自己打点关系,搞来萧夜的家人,不会费太大的劲。

    端着酒杯,蒋杰起身走到窗前,浑浊的眼睛瞪着漆黑的夜空,呵呵地阴笑起来,“西门萧夜,这回,你是不想死也得死了,本官就不相信,你一个百户,能挡得住千军万马,”

    啸营在明军里虽不常见,但蒋杰有办法,让镇外的演兵场,在一个合适的夜晚,出现合理的啸营,为此死伤数百数千的军士,与他何干,那都是指挥使正职的事。

    为了私仇,蒋杰眼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军队,当兵的就要有赴死的觉悟,马革裹尸不是很好吗。明天,会有紧急公/文直接发往石关屯。

    就在蒋杰敲算筹划的时候,远在三百步外的尚家和,低声惊呼起来,“这老家伙,咋滴就这么给面子呢,旗官,找到了,”

    蒋杰后院书房里的灯光,在尚家和的眼里,不亚于一个汹汹的火堆,稍加留意就能找到。

    顺着尚家和的指引,秦石头拿起身边的单筒望远镜,仔细看了几眼,嘴角露出一丝笑意,“时也,缘也,该死的就是该死,省的咱俩去找他了,”

    按秦石头的想法,如果晚上没机会,那只能缩在这里干等一晚上,等到白天蒋杰去往司衙,出门的时候一枪毙命,那时跑路的机会实在不大;现在好了,今晚黎明前,自己就能赶到那个村子了。

    看好目标方位,秦石头放下望远镜,扶起手里的步枪,瞄向远处那芝麻大小的影子。

    深吸口气,让自己心跳缓和下来,秦石头手指贴着扳机,摩挲一下,稳稳地扣了下去;射击三百步外靶子,在练兵场他也练过,五发三中,那是在训练时的心态,更是在白天,但现在,他的把握还不到五成。

    时不我待,机会没了就难找了,脑海里划过镇外的演武场,“实在不行,就去哪里挖一处土坑,藏在里面等上两天,”

    “呯,”低沉的枪声响起,在寂静的夜里甚是醒耳,“呯、呯、呯、呯,”飞快地拉动枪机,凭着感觉,秦石头对着豆点大的目标,接连打出了五发子弹,把自己加工过弹头的子弹,一口气全部打了出去。

    缩在房脊后的尚家和,举着微光镜死死盯着目标,当看见窗口处的蒋杰,身上绽开血花后,赶忙一拍旗官的肩膀,低声督促,“打中了,赶紧撤,”

    说完话,他已经背着背包,低身跑到房顶边缘,抓着一根系好的绳索,滑溜地下去了;到了下面,他还要给旗官警戒。

    “嗯,”放弃了继续射击念头的秦石头,把身下蹦跳滚烫的弹壳捡起来,却是咋也找不到第五个,也就不再乱找,装好了步枪,跟着尚家和溜下了楼顶。

    有着绳索的帮助,秦石头很快也下来了,握着绳子狠狠一抖,栓在屋顶上的活结打开,绳索索索地掉落下来。

    收好绳索,两个黑影消失在小巷中。此刻,身后的客栈已经亮起了灯光。

    毕竟,大晚上突然炸响的枪声,很是刺耳。

    蒋杰书房,房间外伺候的家卫,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几声炸响,随即就听见房里普通一声,还以为老爷不小心摔倒了,赶忙推门进去。

    进到书房,家卫愕然发现,明亮的灯光下,躺在毡毯上的蒋杰,明黄的丝绸外袍上,大团血迹在渐渐扩散,人还在微微地抽搐,“有刺客,有刺客,老爷遇刺了,”凄厉的嚎叫声,在植被美轮美奂的后宅院里,赫然响起。

    秦石头两人寻着看好的路线,翻城头出了镇子,急匆匆向十里外的村子赶去,不过,只有富贵楼传来确认的消息,他俩才会离开村子。

    正三品都指挥佥事在家里遇到刺杀,这在甘肃镇引发了震动,很快,全城戒严,官兵衙役涌上了街头。

    被十几只支火把、灯笼映红了的蒋宅后院,挤满了各路人手,都司的、镇抚司的,甚至锦衣卫的力士,纷纷赶来;得到消息赶到的县衙官差,和他们上司知县、县丞、主簿、典史等一样,只能再外面候着。

    蒋家书房里,踩着脚下毡毯上粘稠的血迹,精干的苟晨良带着精干力士,几双眼睛四下里查找着。

    在家卫的逼视下,被紧急召来的大夫,一脑袋汗津津地割去蒋杰身上的绸衣,给被炸掉了左手肘的蒋杰,包扎伤口。

    要不蒋杰在秦石头开枪的一刻,微微转了半个身子,举杯饮酒,怕是胸口处会被打出致命的血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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